秦玉峰对话金世元、石学敏、张灿玾等国医大师，谈道地中药

由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参与制作的“国医大师系列访谈”节目《道地师说》，分别邀请12位国医大师，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东阿阿胶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秦玉峰先生，前凤凰卫视著名节目主持人、正安中医创始人梁冬先生一起探讨国医精粹、分享大师智慧。本文将金世元、石学敏、张灿玾等三位国医大师的访谈呈现给广大读者。

左起为秦玉峰  金世元   梁冬

用什么衡量药材道地

阿胶质量好不好，有三个因素：第一，真正的驴皮；第二，水好；第三，要加工精细。

秦玉峰：我们常说药材好不好，要看道地不道地，“道地”二字有什么讲究？什么样的药材才叫道地药材？

金世元：道地药材也叫地道药材，北方称道地，实际是一样的。“道地”二字出自明代汤显祖的《牡丹亭》，其中有“用好道地药材”。道地药材是指药品质量，指药品的真优，既是真品还得是优品。真优品种质量好，疗效就好。

梁冬：阿胶，出东阿故名阿胶，这应该是道地的吧？

金世元：“阿胶亦名傅致胶，味甘平，出东阿。”《神农本草经》这几个字说到位了，阿胶就出自山东东阿。湖南叫驴皮胶，杭州也叫驴皮胶。道地和非道地，首先要看是不是用驴皮。另外，即使用驴皮，不是用阿井水，你没有这水，就不能叫阿胶。

秦玉峰：一位20多年从事中药材研究的专家说：“东阿的阿胶道地，质量好，与水有关，水是打开阿胶药效的一把钥匙，只有东阿的水才能使阿胶有神奇的功效。”请您谈谈水和井与道地性的关系。

金世元：东阿阿胶质量好，我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真正的驴皮；第二，水好；第三，加工精细。“精细加工”对保证药品质量非常重要。为什么大家都愿意买东阿阿胶的产品？关键是疗效好。

秦玉峰：《神农本草经》上记载：“阿胶有井大如轮,深六七丈,岁常煮胶以贡天府。”中国地质科学院近几年的调查研究发现，东阿水源自太行山脉，历史上也有记载，就是济水，河南济阳是一个源头。我想请教金老，济水是太行山脉的一个水系流经东阿地下的一股潜流，潜流的水比较重，“岁常煮胶以贡天府”，应该说从那个时候起，用这种水煮的、炼的胶才能贡皇帝，是这样吗？

金世元：是这样的。刚才你提到太行山，有的说是黄河。实际上水在地下的流向有一定的路径，全国产阿胶的地方很多，为什么东阿阿胶受欢迎？主要还是疗效，决定疗效的主要是质量，决定质量的主要是原料材、水。

梁冬：怎么鉴别阿胶是道地的呢？

金世元：从颜色来讲，道地阿胶基本是棕褐色或者棕色；从味道来讲，道地阿胶是驴皮熬的，没有异味；口尝也是这样，没有特殊异味。非道地产品就难说了。

梁冬：为何乌驴皮、冬至的阿井水、桑材火熬的胶才是道地道材？才能作为九朝贡胶进贡朝廷？

金世元：乌驴皮实际上就指黑驴皮，宋代苏颂《本草图经》记载的是乌驴皮。黑就是补肾强，入肾源。冬至，一年到头它是至阴，在这个节气使用阿井水，又用桑材火熬胶。桑，属于火木，比较尖刺，火比较稳定，时间比较长。现在全聚德烤鸭，讲究的是用果木树的果木，就是取其坚持、坚硬、时间长、火力稳定的特点。

左起为秦玉峰  石学敏  梁冬

从大师的角度看疗效

中医认为，风为百病之首，风引起的疾病太多，痛风是其中之一。阿胶能补血活血，补了血补了虚，就能够去风。

秦玉峰：通过搜集整理阿胶的相关历史资料和文献发现，对阿胶的作用有“浚血之源、洁水之流”的描述，就是说阿胶有止浊去淤的功效。这种功效是不是对现在的心脑血管疾病也有非常好的预防和保健作用？

石学敏：说得非常正确。产生心脑血管疾病最根本的原因有：第一是高血压和糖尿病；第二是血液成份的改变，比如说血粘稠度增加；第三是对血管内皮细胞的破坏作用，血管受损了。毕竟从治本角度来说，或者从预防角度来说，必须改变血粘稠度，清理污垢，保护血管的内皮细胞，这样就起到了保护、修复和治疗的作用。

梁冬：请问在这个过程中，阿胶能扮演什么角色，阿胶可以清血吗？

石学敏：历代中医本草著作中都讲了，净血，就是除去血液的污垢。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改变血液流变性，使之保持一个正常值，就是清洁，同时能够软化血管。

秦玉峰：在临床中有没有这样的个案？

石学敏：从养生角度来说，有条件的人，可长期服用阿胶。阿胶属于胶质的蛋白，加上阿井的水煎煮，这种清淤洁净的作用能够改变人们血液的成份。秦玉峰：很多痛风病人吃了阿胶以后，效果很好。在历史上，阿胶对风、痛治疗方面应用广泛吗？

石学敏：这里涉及中医的一个最基本的理论——“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中医有这个讲法，就是风为百病之首，风引起的疾病太多了，痛风是其中之一。那么，痛风在治疗上应该说比较棘手，本来就是一种从免疫角度上讲有缺陷的疾病，是这种体质，在代谢上有障碍，所以吃海鲜、喝啤酒很容易就得这种病。阿胶能够补血活血，凡是活血的药都是以补为主，那么补了血补了虚，就能够去风。“血行风自灭”，“血行”是活血化瘀，血液循环加快，就是对血液做了清洁和疏通。

秦玉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了阿胶能治疗男女风痛、骨关节疼痛，这里的骨关节疼痛和风痛，就是现在的痛风吗？

石学敏：痛风症的部位在关节周围，尤其在脚上、拇指的关节，或者是整个脚指头，或者是整个脚，比较常见。其中也包括因风引起的其他疾病，如类风湿、风湿性关节炎。中医讲风、寒、暑、湿、燥、火，风为百病之首，也就是说它引起的疾病很多，是引起人们健康问题的主要因素之一。

梁冬：脑中风患者吃阿胶有预防作用吗？

石学敏：有预防作用。阿胶有净血浚血的作用，能够使血液流变性改变，使血的成分改变后，就能保护血管的内皮细胞、血管健康、血液健康，这样一是不容易形成栓质，二是不容易产生血管破裂，正常生活，正常工作。

梁冬：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因为阿胶改善微循环，所以心脏把血液输送到末端的压力变得不需要那么大，客观上也调节和改善了高血压，是这样的吗？

石学敏：对，有这个原因。高血压就是血液对血管的压力，如果血液流畅，对血管壁的压力减小了，血压就会下降。

秦玉峰：《本草纲目》中讲到阿胶有“育神”的功效，特别是对脑力劳动者，“神”是精神还是精力？“神”代表着什么？阿胶“育神”又代表了什么？

石学敏：阿胶“育神”应该代表了精力旺盛，我说的是中老年人。中老年人记忆力在减退，思考问题的能力在下降，反应能力都在降速。一般45岁以后，从中医来讲，精气神都在走下坡路，原因很简单：各种原因造成心神和脑神的退化。中医讲脑为元神之本，元神就是出发地，中医有个连锁理论，肾主骨生髓，脑为髓之海，为元神之本。《内经》上说，必须注意脑神的保养。脑神怎么保养？平常要注意休息，生活要有规律，工作要讲节奏，饮食要健康。同时要有一个自己保护自己身体、脑神的方法学，益气养阴，洁血液。比如说谈到的阿胶，常服阿胶，不管是做成粉剂、膏方，还是做成凉菜吃，都非常好。

左起为秦玉峰  张灿玾

男人也应该吃阿胶

阿胶不只是女人吃的，对男子同样有滋补功能。比如男子小腹虚痛，身体虚损、瘦弱，不能久站，腰膝酸软，大多数是因为肝肾虚弱，筋骨不强所致，此时阿胶就能起到滋补肝肾的作用。

秦玉峰：阿胶什么时候第一次出现在处方里？

张灿玾：从我们现在看到的医学文献看，第一次出现在药方里，是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和正规药的四个方子都有阿胶。其中，胶艾四物汤治疗妇女崩漏下血非常有效，是一个常用方。

秦玉峰：阿胶在妇科中是如何应用的？

张灿玾：阿胶在女性当中的应用，按中医独特的说法是经、带、胎、产。经，是调经；带，跟崩漏有点关系；胎，指怀孕期间的病；产指产后的病。但这里的经、带、胎、产病很复杂，大部分是与血有关的病，都有用阿胶的机会。

我讲一个小病例，上世纪50年代，我们村有一个同志，和我年龄相当，他的夫人产后两个多月恶漏不止，吃什么药都不见效，他捎信给我，我就想，时间这么长了，也不是血崩，但每天都有，原因可能是：第一，中气下陷，气提不起来，血就往下走；第二，血亏，血亏以后，子宫“修缮”能力很差，偏虚。所以，我给她开了一张方子——补中益气汤，加上胶艾四物汤，吃了很快就出院了。当然，这不全是阿胶的作用，还有别的物材在起作用，但在这个方子里，阿胶是不可缺少的一味药。阿胶在妇女胎、产当中的应用机会特别多。

梁冬：有人说阿胶能治疗阳痿，真的吗？

张灿玾：据宋本草记载：阿胶，“主丈夫小腹痛”。丈夫就是男子，男子小腹痛，虚劳羸瘦。虚劳就是有劳损，身体非常瘦弱，阴气不足，这就是阴气不足导致的阳痿。“阴气不足，脚酸不能久立”，腿都发软。肝主筋，肾主骨，这种人大部分是肝肾虚弱的人，所以筋骨就不强，而阿胶能滋补肝肾。中医所说的肾是广义的肾，不只是解剖刀下看到的肾，人体生育系统都归肾管理。阿胶养肝肾，对男女生育是有利的。

梁冬：很多人认为阿胶是女人吃的，男人一般不吃。这种观点正确吗？

张灿玾：阿胶不只是女人吃的，对男子同样有滋补功能。比如男子小腹虚痛，身体虚损、瘦弱，不能久站，腰膝酸软，这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肝肾虚弱，筋骨不强所致，这个时候阿胶就能起到很好的滋补肝肾的作用，从而治疗男子肝肾不足导致的阳痿、精少、不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