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燕

　　导读：祖籍广东、生于北平、长在上海、移居美国，87岁的好莱坞华裔女星卢燕的经历精彩过戏剧，两度“入梦”的她在赖声川超长大戏《如梦之梦》中饰演的顾香兰人生也足够传奇，虽然戏里戏外的人生轨迹并无交集，但谁也说不清是戏里的“她”更活色生香，还是戏外的“她”更愈久弥香。

　　近日，为圣诞档期将在保利剧院上演的《如梦之梦》开票仪式专程来京的卢燕阿姨，言语中既有“从今天开始我要准备进入顾香兰”的期待，也有“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的感伤。

　　舞台：豆蔻年华梦初现

　　“影星”是别人眼中的卢燕，但其实舞台才是她演员生涯的地点。“小时候我长得很好玩，电影公司让我去做小明星，但我母亲觉得那个职业不可靠，她希望我去做银行家，于是我就考了上海交大，学了会计。”自小卢燕就不怵上台，“学校常有演讲比赛，母亲是京剧演员，每次参加比赛前，她都帮我把关，告诉我什么地方该如何去表现，所以我从小得了很多演讲的奖杯，更不怕在人前说话。但我对戏剧一直有兴趣，到美国后就进入加利福尼亚帕萨迪纳戏剧学院学习表演，演了不少舞台剧。”后来卢燕已经不满足只是演，4年前美国喜剧作家尼尔·塞门的《大酒店套房》曾被人艺搬上舞台，但其实这出百老汇喜剧早在很多年前，卢燕就曾亲自翻译并主演，在当时的上海人艺上演过。今年底，人艺复排经典双人戏《洋麻将》所用的也是卢燕的翻译本。

　　京剧：荒腔皮黄梦未成

　　身为梅兰芳的义女，母亲又是著名坤生李桂芬，卢燕与京剧的缘分早早注定。“虽然我从小就喜欢京昆，但京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的，要有嗓子、有扮相、有身段，先生们觉得我不适合学，也没有给我专业的训练。在梅先生家，基本就是我唱他给指点下。我住在梅先生家的那段时间，恰逢他蓄须明志，不仅不上台，就连在家都很少唱，只是到晚上拉上窗帘、关上窗户练练功，吊嗓都怕被别人听到。”卢燕眼中的梅派艺术高深且难以把握。“梅派不像其他的流派有显著的唱腔，梅派唱腔看似温和，但柔里带刚，从不张牙舞爪，也没有棱角，但很柔很美。所有的唱作都以符合人物为第一，不像现在很多演员的表演都是要好儿的，不管人物情境，关键时刻耍一耍，这都不是梅派。”刚到美国时，卢燕身边的朋友就有当年亲睹梅兰芳访美盛景的，但现在这一代人大都已离世。“据他们回忆，当年梅先生在美国的演出真是盛况空前，在旧金山，市长亲自陪同他坐车巡游。”于是，多年来卢燕悄然在美国为京剧做了很多，“我在大学里讲京剧，但能力有限，能动的只有文戏，因为这不需要幼功，我就把《拾玉镯》、《武家坡》等戏的念白翻译成英文念出来，再用中文唱腔演唱。”在卢燕看来，戏曲对她日后的电影表演影响很深，但她始终觉得戏曲更难。

　　好莱坞：光影倩姿终圆梦

　　“奥斯卡终身评委”足以证明卢燕在大银幕的造诣，年过30已为人妻人母的她决定去好莱坞闯一下，没承想却开创了华裔演员的新时代。“其实最初没想进好莱坞，只想做舞台剧演员，那时大家对好莱坞都是仰视的，面对的是没有适合中国人的剧本，他们对中国也不了解。同那时相比，现在的境遇完全不同，从前他们不重视中国，而现在中国是他们最大的市场，不仅山川河流让他们向往，大都市的繁华又是另一种诱惑，最重要的是，吃的东西美味，美国人吃饭最多也就三四道菜。虽然机会多了，但相比之下适合中国人的剧本还是太少，一旦机会来了，能够帮助你抓住机会的除了美貌就是英文，单从演技来说，中国演员不输美国。”刚进好莱坞时，马龙·白兰度曾经对卢燕说，“你的演技是很单纯简洁的，千万别让好莱坞给改变了。”这句话让卢燕坚守质朴表演到现在。

　　慈禧：四度演绎倾国梦

　　一个演员四次演同一个角色，除了机缘就是胜任。《倾国倾城》、《瀛台泣血》、《末代皇帝》、《德龄与慈禧》，四部作品，影视舞台兼有，但同一个慈禧却被卢燕演出了不一样的解释。这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李翰祥的《倾国倾城》，“那是1975年在香港拍的，没有在紫禁城取景，而是将两个摄影棚连起来搭景拍摄的，所有服装和配饰都是李翰祥导演自己设计的。起先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慈禧，因为我自己的个性和她相距太远，但突然有一天我往那儿一坐，李翰祥导演大笑，说您一坐下就是老佛爷了。后来拍《末代皇帝》，我曾经跟导演贝托鲁奇就慈禧的装扮和屋内的陈设提过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慈禧是个爱美的人，因为个性，她不会丑，在人前一定要美丽，但片中的装扮却并不美，而且故宫内卧室的陈设是很简单的，不会有八仙之类的那么多陈设。对此，他说，我们不是在拍纪录片，而是艺术片。他说慈禧这一幕之所以这样处理，是因为那个小皇帝溥仪半夜2、3点被人拖起来进宫见慈禧，在他眼里，宫里的一切包括慈禧都很恐怖，我们强调的是小皇帝的视角。”

　　风韵：落尽繁华梦已轻

　　87岁仍旧飞行在世界各地的上空，于是卢燕的体力和精力往往是她与别人对话的开场白。“我上飞机就能睡觉，所以飞行对我来说没什么障碍，我只是爱我的职业并努力去追求完美，但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一切都不能随心所欲了，记忆力也衰减了。一个人活着的乐趣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有很多朋友，她们在香港每天就是打牌、逛店，但却常常生病，后来到了美国，没有了佣人，每天要照顾家、照顾孩子，整天忙忙碌碌反而不生病了。”女性中被尊称为“先生”的少之又少，卢燕却是其中之一，“我才疏学浅，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去教导别人的。”不过这样的尊称恐怕与其谦和不争的性情不无关系，许鞍华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卢燕演了一个大配角，还曾与陈强、陈佩斯父子尝试了一把自己并不十分擅长的喜剧。“我希望和许鞍华导演合作已经有很多年，有一次她问我，一个角色不是主角您愿不愿意演，我说当然愿意，我会尽我的能力去衬托主角。那年春节我和陈强、陈佩斯父子演喜剧片的经历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很开心，陈佩斯真是个难得的喜剧天才。”从小受梅兰芳先生的影响，在卢燕看来，有德行、有气节的大艺术家是不会去追求名利的。

　　有感于上世纪80年代中国引进的美国片子不是酗酒暴力内容，就是没有文学价值，卢燕曾力推《音乐之声》以及迪斯尼动画等的中文版引入，“我很怕那样的片子影响中国人的价值观，但是现在全世界都是《金刚》这样的电影卖座，好莱坞已经许久没有好片子了。上世纪40年代，他们的言情歌舞片很好，那是因为一批犹太艺术家被驱逐出欧洲到好莱坞闯荡，而现在的片子则是技术一流，但脱离不了打打杀杀。”如今的卢燕过着典型的美国式生活，与儿孙辈接触不多，“因为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一般都不去互相打扰。”

　　文/本报记者 郭佳

　　摄影/本报记者 王晓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