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美好，或月光如刀——评陈雨吟《天是真的》

　　在我的阅读体验中，90后诗人的成长显现出早熟的迹象。这里的“早熟”源于我们在年龄层面的经验性认知，是中年人面对措手不及的现状后自以为是的表达。不得不客观地说，他们有着超乎我想象和超越他们年龄的沉稳与深邃。对此，我曾有过片面的狭窄的思考，或者说从诗人的成长环境推演他们诗歌的表象与内在。90后的成长时代，世界多种文化交织相长，但我们之于文化的自信日益增强，传统的精华，古典的大美，重新坚实我们的生活。一切都不再断裂，而是在融合中坚守。他们双脚立于大地，张开的双臂呈飞翔姿势，拥抱着整个世界。应该说，这有别于前几代人尤其是80后。当然，这是一个体量庞大的课题，具有现实和诗学双重意义的探讨价值。是不是普遍性的存在，不可急切地下定论，但如果循着这一方向分析和追问，至少陈雨吟的诗歌写作，是一个极好的呼应。

　　天是真的，这是对天的一种自然而又充满诗意的审美表达，又是将“天真”的拆解之后的重构，寻常且极富哲理。从词语到书名，陈雨吟的《天是真的》，在直白与隐喻间展开无处不在的对立与互化，并以此书写和思考诗与生活的关系。黑夜与白天，现实与虚幻，轻盈与厚重，温暖与尖锐，童真与复杂，美好与疼痛，一切都是诗的，一切都是生活的，就其本质而言，诗与生活终究是一体的，也应该是两种生命的重叠。显然，这是陈雨吟的自觉意识，并如阴阳相生相依一般体现于她的写作之中。这当然是她智性与诚实、清醒与勇敢互动性的收获，或许这才是诗与生活共同的本真。

　　诗集分为三辑，即天空的记忆、天真在云上和语撕裂了言。在我看来，第一辑其实是这部诗集的序言。诗化的散文，注重于表达的明确和直白，诗意隐于文字背后的灵魂里。第二辑更接近于陈雨吟这个年龄的化境，一个年轻的江南女孩，时而身着旗袍手持油纸伞注视水中莲花，时而素衣装扮行走于人潮中感受那些匆忙。在江南雨中，在断桥上，在青石板铺就的幽深的小巷里，现实生活源源不断地涌入。而在人群中，诗人又守住一份纯净，滤去的是喧嚣，浮现的是如心跳般的雨滴和脚步。这里有成长的愁绪，爱的妙好与忧伤，以及生活与梦幻的互为言说。诗人在漫步，在转身，或经由天空再回到人间。这样的美好，是情感任性的身影。这里的诗人，多半在自我的人间，执着于自我的成长与感受。而在第三辑里，诗人走进我们共有的人间。不再是独自游走，不再是观望现实，而是进入生活内部，撕开那些困惑、悲愤以及疼痛，直视从缝隙中闪出的锋芒。通透，不是一览无余，而是能看到背面，看到明亮之中的阴暗。陈雨吟的天真在于以词语拂去生活的失真，力图以对抗的方式呈现温柔的另一面，即以温柔之心期望某一天可以与生活达到真正的和解。这样的温柔，是感性与理性的复合体，是有暖意的柔韧。天是真的，暗藏人间所有的真实，关键在于我们能不能看到这份真，并大胆而艺术地言说。因为喜欢诗而写诗，因而热爱生活而进行解剖，珍贵在这一刻得以显现。

　　我没有对陈雨吟的某一首诗进行具体的解读，也没有提及她的书写风格。因为在我看来，《天是真的》是一个整体。我的意思是，从装帧到内容，从文字与图画，从质感到重量，如此的整体，构成了我们某种想象性期待的诗集。封面上蓝色的天空和洁白的天鹅，很轻很柔，而硬质的封面和内文用纸，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带有童话般气质和青春气息的一幅幅插图，确实很“天真”，但词语的丛林里，处处布满荆棘，那些月光，最终也落在荆棘之上。我知道仅从一本书的外在来言说，有些不够理性，但我又偏执于书的面容来自于作者内心的映象，有时是有意之举，有时是潜意识在起作用。

　　陈雨吟的才华显而易见，之于诗歌的努力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可我认为，这些并不重要，至少不是唯一重要的。诗人的品质和对于诗歌精神的纯真追求，不容我们忽视。准确地说，天赋和责任，当是诗人的双翼。陈雨吟有着某种纯粹，一种真正意义上“天真”的清醒者。对自己、人生、现实以及诗歌，始终怀有清醒的状态，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首先得做一个清醒者，这之于人、诗人、生活以及诗歌，都同等重要。（文/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