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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著名画家张世彦新作重彩画《进出兰亭》

2018-08-24 15:24 来源：本站

张世彦（Zhang Shi Yan）

张世彦，1938年生，蓬莱人。1962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

历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壁画学会副会长，中国美协壁画艺委会秘书长、漆画艺委会委员，中国建筑学会壁画专委会主任，数届全国美展、漆画展评委等职。

壁画《唐人马球图》获六届美展、首届中国壁画大展和北京市颁奖。壁画《兰亭书圣》获美国国会、加州议会和洛杉矶市议会颁奖。壁画《我是财神，财神是我》获九届美展颁奖。

各类画作展出于中外各地，辑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新中国美术50年》、《中国现代重彩画精品集》、《中国壁画百年》、《改革开放·中国美术30年》、《STREET GALLERY》、《PAINTING THE TOWNS》等典籍。

出版《边位场势美——绘画章法解析》、《20世纪中国美术史——壁画卷》等6种专著。发表《三十年壁画的总体观察》、《抚壁三想》、《从张光宇到光华路学派》等数十篇文论。

《进出兰亭》全图

由表及里的立意追寻，从上而下的主题挖掘

《进出兰亭》的创作笔记

文/张世彦

中央美术学院

《进出兰亭》细部一

摘要

以经典事件兰亭雅集为素材，称颂华夏文化既往的优胜品质，和预期的放达启动。

画中套画，两个《进出兰亭》咬合接驳成两层时空：华夏文化的千年绵延，和更为持久的发展联想、

预期；虚拟画面，和实体读者的照应会意。

连同饮酒人扬臂曲伸和现代图形，全画有三个主题；永远，自由，开放。

楹联两条，交谈人食指向心，四十多只鹅，人物肌肤毛发一律着金，手指或伸或屈，各有不同寓意。

画题中“进出”二字可作三解：实体兰亭；文化兰亭；精神兰亭。

曲水、六角亭、人物等图形的多视点串接；吟诗人双臂七只手的渐进串接；王羲之与案桌面杂物的透叠串接；画中画、纨扇、折扇、肚兜中图案的嵌合串接；等等。都是“远引遥接”法的不同运用。信息量因而增大；并与中国传统的“比兴”法血脉相通。

此画原创的立足点：一是传统基石的艺术法度；二是现实语境的自然法度。

《进出兰亭》细部二

关键词

主题，寓意，画中画，时空，进出，远引遥接，比兴，原创。

《进出兰亭》细部三

求学期间，得益于师长的教诲，对经典文化的高深和优美，心怀五体投地的敬仰。然而上世纪末，华夏文化似乎处于一种兴衰存败的激烈波动节点。作为央美壁画系中国风画室的教师，不肯苟合于浑沌，却也感到痛心困惑。滞留美国期间，在强势的异族现代文化氛围中，作了一幅室外丙烯绘壁画《兰亭书圣》，应该说是对母土文化、对中国壁画挚爱眷恋的一次表达。首次入围的中国画家，以中国重彩画法描绘中国的古代文化题材，虽然其中涵纳明显的简陋寡淡，却有幸获得当地权威方面颁奖，当然激励了自己的民族文化自信。

这次的《进出兰亭》，孜孜以求的主线是，以文化经典事件兰亭雅集和经典人物王羲之为素材，称颂华夏文化既往的种种优胜品质，和预期的种种放达启动，而不拘泥于当初聚会的起因和后世传颂的热点。不愿意让这幅画如同《兰亭书圣》那样，宛然一帧补拍的历史照片、一张博物馆里的教材挂图。更不愿意它俯就为一个民俗风情小品、一纸景观设计图，或是一块花巾、窗帘之类的起居饰物。

这样的言世事言情怀，或记叙或抒发，一，须有开阔而深入的画面经营；二，须有独特而个人化的采撷向度。这就不是一个小题目。不妨比作长篇章回小说、创世史诗、多幕连台剧、四乐章管弦乐。幸有敦煌宗教壁画、墨西哥政治壁画，以及徐悲鸿的《愚公移山》、董希文的《开国大典》、张仃的《哪吒闹海》，已经建立了完善和高度，是令人艳羡的范本。后来人如我，再笨再懒，也不可委琐地退守、徘徊于短视、肤浅、单薄、粗粝。应该是面向更辽阔、宏大的远方和更精致、深沉的诗意，确立不可滞步的前行目标。

《进出兰亭》细部四

情思的多向接驳

兰亭聚会，是承载中华文化的表号性经典事件。王羲之，则是承载中华文化的表号性经典人物。借此因由，《进出兰亭》就成了作者心中特定情思的图形化身。

对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所描写的历史实境，不作逼真的如实再现。使用的是历史素材，却以气通个人情思的旁骛，走出原始事件，脱离皮毛本相。

当年真实的兰亭聚会中，只有饮酒、吟诗、写字的活动。《进出兰亭》画面中的兰亭聚会还加上了奏乐、弈棋、品画、问卜、交谈等情节，力图以渲染古代文人的清雅恬适生涯意趣，引发对华夏文化特质的种种思考。

《进出兰亭》细部五

右边中间一排，二男四女在品读一幅横幅手卷。左端须眉长者念念有词，似乎在解说评论，其他人在洗耳恭听。

当《进出兰亭》的读者细看手卷中人、鹅、亭、水的线描图形，就会发现，这手卷恰恰是我们正在观赏的这幅物质的实体重彩画作《进出兰亭》——现实展厅中读者公众品读的，和画作中曲水旁二男四女品读的，是同一幅《进出兰亭》。

这手卷是一幅画中之画。

画中套画，戏中套戏，中外古典名作不乏先例。但多是某种赏读趣味，也时有为读者的猜谜、联想做些提示。以另一幅虚拟的画作进入画面，常常不与实体画作自身的主题表达作虚实呼应，也就无可能进入画作和读者之间同一方向的情感交流。

《进出兰亭》细部六

由于画中套画，两个《进出兰亭》，此引彼接、交错穿越，咬合、接驳糅合出两层时空：古人和今人共享同一件画作，显示了华夏文化的千年绵延，以及更为持久的发展联想和预期；人为虚拟的画面和实体生命的读者，在精神领域中也形成含蕴类从的照应会意、勾连通达。

对不可视的特定心象，画面中以实实在在的图形作了不袭陈迹的可视化表述，是作者以客观事物的个性化认知，作事物之潜在本质的特异揭示。这样的画面组合，与细处图形着眼于一形一色的精雕细琢不同，是瞳仁和脑仁的互动结果。这里，虽限于作者缚鸡之力而未必完好，却也是以艺术DNA之蜕变对应某种绘画秩序的一个逆向异动，对既有的语言格式从旁作了探索。

《进出兰亭》细部七

画中画图形的有机串接，是着意于华夏文化传承进展至永远的可视化点睛之笔。虽由作者的主观杜撰、先验预设，看似荒诞，也以非同寻常的另样诗意和远方眺望，疏离了无深邃智慧支持的视觉游戏、小品噱头。

右边上方一排，饮酒的人们作扬臂舞动状，得自庄周《逍遥游》中鲲化鹏后展翅击水扶摇三千里的典故。人们为兴之所至的自家意志驱动，用自家双臂作自由曲伸，才有此后的三千里强劲翱翔。

好几位文人袒躯赤足，也可解为对自由之篤志，对放达之憧憬。这是古今文化追寻的高远境界。

《进出兰亭》细部八

画中偶有出现的黑人白人、现代文明物品图形等等，也是开怀张敞之蕴涵。

华夏文化之古往今来、里出外进的前行步履中的奋进、乐天特质，是此画的第一主题。连同自由、开放等特质，全画共有主次相依的三个主题。

画中画，便是此种立意的关键词、解读钥匙，是循因诱入、粘合相关图形和情节的导读使者。读者沿此可揣摩作者之所感、所思、所言。但若未曾细读细思因而不解此中衷曲，就权作是一个密码植入，也未始不可。

亭柱上的楹联“乘乾坤之正是亦无穷非亦无穷，御六气之辩天亦旷朗地亦旷朗”，是非无穷和天地旷朗，指向人类生存状态正负相契的寓意，对于此画立意之展开和深化，应能有所助力。

《进出兰亭》细部九

亭子左边上方的交谈一组，两人食指向心，则是自由之中的自我反躬省察。这与顾影自雄和动辄炫耀，显然意趣迥异。

鹅，画中有四十之多，已经远非王羲之的三五宠物。而是以切合王羲之心曲的物化符号，赞美众生之亲近、万物之和谐。

所有的面孔、手足之肌肤以及毛发，金光闪烁，这当然取义于对清明和吉祥的崇尚景仰。

左边中间一排，吟诗人七只手的各个手指，或伸或屈，来自佛家手印、盲人手语，和东西方民间的素常手势。

这些都寓意着美好、顺畅。

《进出兰亭》细部十

读者若逐一悉心领略诸多细节中言之有物的刻意安排，就能够解脱相机旅游式的茫然空虚，真正地遁入作者预期的画境之中。

情节安排、画中有画、色区划分、道具纹饰等各层次的虚构，是此画构思立意的明赫手段。而由古向今、由中向西、由人向天、由物向心等各层次的引接，则是此画构思立意的潜在目标。

忽古忽今，忽中忽洋，忽实忽虚，大幅度的开阖起落，突兀跳跃的组合，以及由此而来的多重主题和多重寓意，大小深浅并存同在，是幅面较大、图形较多之画作不应忽视的独特气象和能量。

画题中“进出”二字可作三解：

彼时王羲之等一众文人，进进出出于曾经的实体兰亭；

现时读画人，进进出出于人生历程中的的文化兰亭；

人类文化，进进出出于博大精深而流传有序的精神兰亭。

《进出兰亭》细部十一

心象的远引遥接

全画40人，分为八组。吟诗、写字、品画三个大情节，是此画的重点，面积较大；还有饮酒、问卜、奏乐、弈棋、交谈五个小情节，是对主体的烘托、铺垫。各组聚散有致，大致以曲水为界。

整体布局中，主体人群写字一组位居中央，四周空荡清和。在巨大的六角亭之下，似有佛龛护佑。宾体人群七组分置两旁，形成大致的对称格式。宾体人群作上下三行排列，顺应全画的横幅走向。主宾井然的处理，产生了庄重的仪式感，正好与此画礼赞华夏文化之立意相匹配。

《进出兰亭》细部十二

全局众多图形的铺排中，曲水取大俯视所见，人物和鹅取平视所见。六角亭这个个体图形中，亭内地面和案几桌面取小俯视所见，亭顶和案几足部取平视所见。同一画面中时而俯视、时而平视的多视点串接之法，是中国人营造多时空的传统方式。着意于周全而平稳地显示各个部位的形状特征和功能指向，有利于展开解读疆域。

吟诗人豪情奔放地舞动双臂，却伸出七只手。这是类似莫高窟壁画和西方未来主义的渐进串接之法，以肢体的瞬间分解和排列在静态画面中制造运动的错觉。

历代中国壁画和顾恺之《洛神赋》所立下的“家法”，以多视点的游动观照串接之法，从容地展开的宏阔画境，必然区别于立足点单一模式的逼仄空间。

《进出兰亭》细部十三

写字一组中，正襟危坐的男人是王羲之。案几和桌面上的纸笔杂物，像玻璃一样，使后面的人物躯体透明可鉴。透叠串接之法，在可视的画面中营造了王羲之非同一般的个人气场。

全画中嵌进《进出兰亭》的图形，纨扇中嵌进蒙德里安抽象画的图形，折扇中嵌进罗丹雕塑和汽车的图形，肚兜中嵌进自由女神雕像的图形，都是把另外时空中的物象、现象“远引遥接”过来，与古装人物结合为一体。中国古装人群中，出现20世纪的欧洲图形，或云突兀不恭，却是正好气氛一新。嵌合串接之法，在幅员有限的画面中使两个图形作有机拼合，其难度较并置、重叠之法胜出许多。

《进出兰亭》细部十四

作为绘画艺术章法组合中一种颇有难度的“远引遥接”样式方法，其多视点、渐进、透叠、嵌合等各种串接技巧之游走自如，不惟使壁画艺术能够机巧方便地拥有超大信息容量，追根溯源，还与中国传统诗文中的“比兴”有手法类同的血脉因缘。这都是把彼处或近或远、或表或里有关连或大致类同的单体物象、事件现象的图形，引领过来就近比拟、兴替，从而启动某种远奥情思。使未必可视的心象，诉诸可视图形，以画面中的人造心理空间产生视觉感染力。并尝试负荷“视通万里、思接千载”的哲学担当。

“远引遥接”的感染效能，与类似“赋”的“写生+写实”组合之平铺直叙的创作思维，是不同的另样格式、态势，其效能也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进出兰亭》细部十五

近几十年，西方现代艺术批量引进，群起模仿，花样翻新却涉嫌浅薄空洞。文化艺术的层面，生硬地以内外中西、早晚新旧之差来区别优劣，令人有失祜覆宗、举步杂沓之忧虑，从而越发怀恋本土文化原本的高古基调和哲思之精粹深邃。比照之下，对唯“当代感”、唯西方、唯美、唯娱乐难以认同恭维，对艺术表现之深广高、之终极质量的寄望，更为殷切。

于是，便有了创作《进出兰亭》的最初诸多构想。以此为契机，着意力行一次另样路径和方法的寻觅、投问、实验——使未必可视的或情或思的诸种心象，成为可视图形。

《进出兰亭》细部十六

对于退休多年深居简出殚精锻造而积淀于心的绘画理念，很想用一幅画作一次全面的自我夯实、践行、印证。这是在对直白教化之多年桎梏和表层描绘技术之低档徘徊，力行调整和重新启动。

持守以原创为本的品格方位，是多年心底潜隐的一个实验性进取目标。

原创的立足点之一，是传统基石的艺术法度。疏离时下流行的技术崇拜和花样崇拜，倚重既往经典中“言志载道”的文化精神，承接华夏传统之文野“家法”，汲取域外古今之异端成就。

原创的立足点之二，是现实语境的自然法度。图形组合之如此如彼，都与当今社会生态中的客观真相，与时下周边父老向往的精神自适和人性尊严，相因相应。

《进出兰亭》细部十七

此画的整体章法布局，乃至细处脸、手足、衣纹的形色经营，都由此出发。

耕耘过程的各个次第，手法和面目未尽一律，多变乱常。或粗率无序、或锱铢必较，时有逼真写实、时有程式昭然。由表层至里层、从形上而形下，在画什么和怎样画之间巡回往返、穿插交叉，再七推敲、再八修改。涉猎规模过大，进程历时过久。与始初构想有大跨度的变化，与外间成规也多有背离。全程中，从无轻车熟路的松驰愉快。不免常常扼腕兴叹，常常反省自责：有没有那么大的金刚钻？